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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末在悉尼作家节上,知名ABC政治记者劳拉·廷格(Laura Tingle)告诉观众说,澳大利亚是一个种族主义国家,而且一直以来都是。这引起了媒体的广泛报道以及来自联盟党政治家和媒体评论员的批评。
但她说的是事实吗?澳大利亚从根本上说是一个种族主义国家吗?
我们询问了五位专家的看法。以下是他们的观点。
是的。
我可以依靠数据来回答这个问题。2020年由Jumbunna原住民教育与研究所和澳大利亚多元性理事会发布的第一份《Gari Yala报告》基于对澳大利亚各地1033名原住民和/或托雷斯海峡岛民的工作经历进行了调查。
这份报告中的数据表明,澳大利亚工作场所对原住民存在严重的种族主义。我们也打算再次开展这项调查。
这项调查当时发现,38%的人表示因其原住民背景而受到不公平对待,44%的人表示听到过种族辱骂,59%的人表示经历过“长相种族主义”,即他们作为原住民或托雷斯海峡岛民的长相或“应该的”长相被人评头论足。
我们还从社交媒体上了解到,那些平台上有着值得注意的、极度的且相当可怕的种族主义言论。
总的来说,非多元化人群的经验似乎是,这不是一个种族主义的国家。
但是,如果你是原住民或者不是澳大利亚的主流民族,那么你就会遭受大量的种族主义。对于工作场所来说,这是要付出代价的。在工作中遭遇种族主义的人会做出适当的反应,考虑到种族主义对心理和身体的影响,他们会离开。这样一来增加了人员流动,影响了机构声誉,从而对雇主造成了影响。然后雇主们就会想,为什么他们招不到多元化的员工呢?
在我看来,那些没有受到来自系统性或个别种族主义影响的人认为这不是一个种族主义的国家,并对劳拉·廷格这样的言论感到慌乱。这是过度反应和防卫心理所致。
但我们确实需要在全国范围内对此进行公开讨论。许多原住民或非主流人群并不经常谈论他们所经历的种族主义,因为这会给他们带来创伤。因此,当像劳拉·廷格这样的主流人士说出这些话时,实际上对讨论是有助益的。
澳大利亚的殖民背景通过我们的机构、制度和政策造就了一个种族主义国家。目前也有证据表明住房领域存在种族主义。
我一直在与维多利亚州租户协会合作开展研究,该协会收到租户的报告,称他们遭遇到所谓的“租房种族主义”。所谓“租房种族主义”,指的是人们在申请住房时难以获得住房,甚至感到有压力要求他们改变自己的长相或说话方式。
我们的研究团队——其中一些人曾有过遭受种族主义对待的经历——调查了200多名在过去五年中租房的人,了解他们因为自己的种族、出生国、民族血统或肤色而遭受恶劣或不公平对待的经历。我们尚未发表的研究发现,80%以上的人在过去五年中至少遭遇过一次租房种族主义经历。
最常见的经历(64%)是人们目睹其他人因其种族或民族背景而受到租房或物业管理人员的不公平对待。
一名受访者发现,一旦他们的种族被人知道,他们的申请就得不到答复。另一名受访者说,他/她和伴侣是唯一一对看房的白人伴侣,最后他们拿到了这户房子;他们认为这是对他们有利的租房种族主义的一个例子。
一名受访者告诉我们:“之前的房东在与消费者事务局调解时让我滚回自己的国家。”
受访者因为这些经历产生了负面情绪,包括感到羞耻和恐惧(71%)、愤怒(82%)、无能为力或沮丧(80%)。
这些种族主义言论或行为主要来自房地产中介或房东,近一半的受访者从未报案或与当事人对质。
要证明某人是因为种族或民族背景而被拒绝提供住房是非常困难的,因为这是一个自由裁量的过程。中介和房东使用的数字技术为此类歧视提供了便利,因为房产中介能够收集大量数据。房东与租客之间的权力不平衡加剧了这一问题,因为当我们处于住房危机时,许多遭遇种族主义的租客不太可能举报。
是也不是。
在澳大利亚,我们确实存在严重的种族主义问题,并诱发了系统性、制度性的种族主义。然而,将整个国家定性为种族主义国家,在其他一些方面是有问题的。
首先,这种定性不能反映种族主义在日常经历中的微妙表现形式。
其次,如果采用这种笼统的说法,就等于假定整个治理体系、所有机构、所有人际交往行为、教育体系、司法机构——所有一切都明确且蓄意地以歧视为动机。我认为你不能这么说澳大利亚。
例如,大多数大学都有关于多元性和包容性的章程。因此,从制度上讲,从使命宣言和价值观上讲,它们符合所有要求。澳大利亚的问题在于,我们只停留在打勾上,而没有用能力去衡量某些政策或干预措施的影响。我们没有认真对待审查或评估这些政策。
这就是为什么从医疗、教育到体育等各个领域仍然存在严重的种族主义问题。
让我感到沮丧的是,在这个问题上缺乏细微差别。种族主义是非常微妙的,有时很难起诉,但它确实存在。这是因为我们在改革或解决种族主义历史遗留问题方面还不够深入。
我们最近刚刚发表了一份综合报告,调查了32项有关澳大利亚种族主义的研究。我们研究了所有的证据,毫无疑问种族主义并没有消失。事实上,它正变得更加根深蒂固,难以从社会中消除。
此外,我们还无法就种族主义进行非常成熟的对话——围绕劳拉·廷格言论的争议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但更重要的是,我们一直缺乏国家领导力,无法在关键机构中承担起应对种族主义的责任。
只有在吉拉德政府执政期间,我们曾短暂地谈论过围绕社会包容和反种族主义的国家政策。但我们并没有看到它得到实施。我们也没有数据告诉我们种族主义的普遍程度,我们也没有一个强大的报告机制,当人们遭遇种族主义时,他们可以去那里举报。
我们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我们没有赋予主要机构在种族主义发生时加以处理的权力。因此,人们不再举报种族主义,种族主义也就成了我们生活中习以为常的一部分。
是的,全国各地普遍存在着一种反黑人种族主义的隐患,尤其是针对非裔澳大利亚人的种族主义。我亲身经历过,但也有证据支持。
2022年,受澳大利亚政府邀请来到澳大利亚的联合国非洲裔人士问题专家工作组发现,非洲裔人士生活在“种族主义的包围之中”。他们发现在就业、刑事司法和负面种族成见方面存在多种形式的歧视。
该小组称,这是由于包括白澳政策在内的澳大利亚殖民历史的持续影响造成的。
这一点在医疗和老年护理环境中可以看到。有证据表明,非洲和南亚移民护士可能会因为病人拒绝接受他们的治疗而被剥夺提供护理的机会。他们的技能也被削弱或忽视,在这样一个面临严重劳动力危机的国家,而联合国小组也发现了这一点。
澳大利亚是一个多元文化的国家,这一理念被用来阻止我们就种族问题进行诚实、成熟的对话。这意味着那些支撑并且延续种族主义的制度没有得到充分的质疑或废除。
国际消除种族歧视日(3月21日)等原本可以提供机会进行坦诚公开讨论的日子,却被改名为和谐日(Harmony Day),根本避而不谈种族问题。
第一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是在1996年,当时约翰·霍华德政府刚刚当选,我正在雅加达发表演讲。我认为回答这个问题的最佳方式是说,澳大利亚是一个有着种族主义历史的社会,但在许多方面都在努力避免出现一个种族主义的未来。
与所有社会学的好问题一样,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简单的是或否。我们需要讨论的是,当你提出这个问题时,你的意思是什么?哪些支持是或否的会被算做证据。
如果你说的是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人与人之间基于肤色、种族、国籍、文化或背景的区别被用来在广泛社会上分配资源,那是种族主义。
那么,毫无疑问,种族隔离下的南非是一个种族主义社会。同样,澳大利亚在实施“白澳政策”期间也是一个相当种族主义的社会。但这两个社会都已经公开正式宣布,今后将避免再次出现这种行为。
这两个社会都没有完全成功地做到这一点,但它们所走的道路是在未来减少明显的种族主义。
说到澳大利亚种族主义的证据,我参与了两项研究。1996年,霍华德政府致力于对种族和文化差异的态度进行了一项调查。这项研究结果被政府锁了起来,我花了13年的时间才将它公之于众。
我们发现,1998年有超过50%的澳大利亚人持有在某种程度上可被描述为种族主义者的观点。
之后,在2017年,我参与了由澳大利亚研究委员会资助的一个大型研究项目,这是对互联网上的种族主义进行的首次大型研究。我们在对2000名互联网用户的调查中使用了和1998年调查相同的一些问题。
我们发现,4%到5%的网民承认他们对他人进行过种族主义骚扰。大约60%的人是我们所说的带有偏见的旁观者,他们持有中度到严重的种族主义观点,并且参与了网上种族主义材料的传播,尽管这些材料不是他们创作的。只有不到30%的人反对种族主义。
另一个关键点是,澳大利亚的权力和财富等级也与种族有关。纵观澳大利亚社会的主要决策机构和权力所在,毫无疑问这反映了一种种族主义结构。来自特定种族群体——主要是西欧和北欧——的人居于这一等级制度的顶端。
那么,澳大利亚是否是一个种族主义社会,在这个社会中,温和的种族主义普遍存在并被视为“正常”?从所有客观标准来看,是的。现在比过去好吗?是的,但现在的情况比过去要复杂得多。
本文最初发表在《对话》网站上。
作者:
Erin Cooper-Douglas: 《对话》网站政治与社会内容副主编
Justin Bergman:《对话》网站国际事务编辑
Matt Garrow:《对话》网站内容开发员
嘉宾:
Andrew Jakubowicz:悉尼科技大学社会学名誉教授
Erika Martino:墨尔本大学健康住房问题研究员
Fethi Mansouri:迪肯大学杰出教授兼教科文组织教席持有人;迪肯大学阿尔弗雷德·迪肯公民与全球化研究所创始所长
Matshepo Molala:西悉尼大学社会科学学院博士生
Nareen Young:悉尼科技大学商学院副院长,负责原住民领导力与参与课题
本文版权归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所有。转载请务必注明出处为“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中文”,并附上原文链接。任何侵犯ABC版权的行为都可能被追究法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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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都是证据,趋势一目了然。
从欧洲到印度的农民骚乱,到发达国家政治走向极端,以及中东和非洲持续不断的冲突,政治动荡似乎正在加剧。
在美国,这个曾经的自由市场企业堡垒,一位面临多项刑事指控且执政记录不佳的人正在成为赢得今年总统大选的热门人选,并再次将美国的目光牢牢转向国内。
时隔40年之后,全球超级大国再次公开相互较劲。不仅仅是军事力量被拿了出手。贸易日益成为首选武器,无论是通过制裁和关税,还是通过优惠国协议,贸易正日益将全球分割开来。
当中国对澳大利亚除铁矿石以外的所有出口产品一概拒之门外时,澳大利亚就感受到了这种转变的锋芒。而中国不拒绝澳大利亚的铁矿石是因为他们没法从其他地方获得这种资源。
一些人认为,全球化的黄金时代现在已经四分五裂,世界正在退回到不确定性、猜疑和恐惧主导言论的时代。
这一趋势助长了民粹主义领导人的崛起,他们许诺的救赎在很多情况下根本无法实现。
而这并非没有代价。军事集结可能代价高昂,但从开放贸易中撤出则会带来风险,即30年的良性通胀时代也只不过是过眼云烟。
甚至我们也已经开始了这段旅程。作为最开放的贸易国之一,我们几乎没有关税和保护措施,现在我们正通过最近宣布的“未来澳大利亚制造”政策来拥抱新的全球氛围。
但是,是什么导致了命运齿轮的逆转?过去30年的成败中我们又是否吸取了教训?
虽然主要在幕后工作,但经济学家帮助塑造了我们生活的世界。他们以模型为配备,用其论点的确定性影响政治和公众思想。
许多人没有意识到的是,经济学家经常会出错,因为他们面对的是完全无法预测的人类。就像我们所有人一样,即使是最聪明的经济学家也会被人类最大的缺点之一所愚弄。
不因为拥有一定程度可能是有益的,就意味着多多益善。
从理论上看,转向自由市场和开放贸易无疑对每个人都有好处。我们都制造或提供自己最擅长的东西,并从由此带来的效率中获益。
这就是经济学家所说的比较优势理论。
但正如纽约洋基队名宿尤吉·贝拉(Yogi Berra)曾经说的:“理论上,理论和实践没有区别。但在实践中却有区别。”
毋庸置疑,几十年来的放松管制、私有化和拆除贸易壁垒为全球经济带来了巨大红利。
但是,经济学家们在热衷于推动不断加速的变革时,却忽略了其学科的一个关键组成部分。他们忘了考虑利益会被如何分配。
他们并不关心如何确保每个人都能分享这些新发现的财富,而是合理地认为,在一个放松管制的小政府世界里,财富会逐层“渗透”整个社会。
全球化帮助第三世界经济体的数百万人摆脱了贫困,并使西方国家的消费品变得异常便宜。但它也导致了工业从西方突然向东方的巨大转移。
获得廉价商品是件好事。没有收入则不然。
哈佛大学经济学家达尼·罗德里克(Dani Rodrik)是最早提出担忧的人之一。早在本世纪初,他的第一本书就名为《全球化是否已经走得太远》(Has Globalisation Gone Too Far)。
大约六年前,他又写了一本《贸易直言》(Straight Talk on Trade),开篇就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经济学家要为唐纳德·特朗普令人震惊地赢得美国总统大选负责吗?”
可以想象,他在同行中并不受欢迎。但他的论点是不可否认的,即各国政府在急于推动全球贸易和经济增长时,没有照顾到选举他们的人民。
在美国各地,重工业关闭并向海外转移,使其制造业中心的整个社区遭到破坏,不平等现象加剧。
拜登政府通过《降低通胀法案》(Inflation Reduction Act)计划从现在到2050年向经济注入5万亿美元(约合7.48万亿澳元)的巨额财政刺激,就是为了扭转这些趋势。
拜登政府还对中国征收关税和采取其他保护主义措施,以阻挠中国的技术进步,上周还对价值180亿美元的商品征收额外关税。全世界都在看中国如何报复。
澳大利亚的表现好于大多数国家,尽管从惠特拉姆政府在20世纪70年代初决定削减关税开始澳大利亚政府也采取大幅削减保护措施。1960年,制造业占国内生产总值的29%。现在,这一比例已降至约 5%。
也许我们及早开始的决定有助于分散痛苦。与其他发达国家相比,我国制造业的衰落要缓慢得多。
采矿业目前占我国产出的14%以上,而医疗和教育等服务业则紧随其后。而且,我们的大部分就业都从制造业转向了服务业。
采矿业的工作报酬很高,尤其是在劳动密集型的施工期间,但一旦投入运营,这些工作就会高度机械化。住房建设约占国内生产总值的7%,往往能弥补这方面的不足。
联邦政府似乎是这么认为的。在上周的预算中,联邦政府为其展示的“未来澳大利亚制造”政策(Future Made in Australia)拨出了227亿澳元的专款,其中绝大部分将用于将澳大利亚改造成一个可再生能源超级大国。
大部分支出将以税收优惠的形式出现,用于绿色氢能、绿色金属、低碳液体燃料和关键矿物。
但也会有现金用于帮助建立新的产业。这让一些经济学家忧心忡忡,尤其是因为在过去40年里,我们已经花费了大量时间来出售从发电厂、公路到银行、保险公司、政府实验室、电信和航空公司的一切资产。
引用古老的比较优势理论来说——这一应用不善的理论一直主导着政策——他们认为我们无法用自己的太阳能电池板与中国竞争。
政府的直接投资计划并非没有风险。而且,这可能会导致不断要求继续提供支持。
即使在15年前矿业繁荣令澳元一路高歌猛进并扼杀了我们仅存的制造业基础之前,底特律三巨头和丰田公司在澳大利亚生产汽车时就已经将澳大利亚历届政府置于别无选择的境地。
他们不断威胁说,要么付钱,要么我们走人。最终,他们还是这么做了。
到目前为止,美国的保护主义转变对我们有利。美国寻求关键矿产的供应,并决心减少对中国的依赖,从而令美国政府向澳大利亚企业提供赠款。
但是,鉴于中国是我们最大的贸易伙伴,中美紧张关系的任何升级都会使我们处于交叉火力中。
最终,我们可能会被迫选边站。我们可能需要更加自力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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